本文篇幅大约是上篇的三倍,思辨难度远高于上篇(虽然一部分是因为我自己都不太理解,所以没法表述得很清楚)。上篇博客我随机推荐给大约 10 人阅读,只有 3 人最终提供了反馈,我猜测可能大部分人对道家思想不感兴趣。这篇我只希望给真正有兴趣讨论「道」本身含义的读者阅读,如果你不是这样的读者,请立刻停止阅读,避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
25.2.23 注
同第一篇注。
经过和读者的讨论,我意识到写作本文时认识的偏差之处:通用的「道」、道家的「道」、道家的「天道」、道家的「人道」、道家的「无」是不同的概念,但先前我把这些都当作「无」理解。因此阅读正文时,读者需要把几乎所有名词「道」替换为「无」。
通用的道是一种抽象,比如儒家有儒家的道,道家也有道家的道。如果只说通用的道,其实你不太能知道这具体是个什么。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道德经》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庄子·大宗师》
无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无从无道始得道。——《庄子·知北游》
道家的道是一个概念,被描述为宇宙的本源(可以为天地母),但不需要知道所有的宇宙规律才算得道(可得而不可见),给我的感觉更像一种占位符。总之对于人而言,进入「无」的状态之后才算得道(无从无道始得道)。在此之外,不应过多探讨关于道本身的特性。
功遂身退,天之道。——《道德经》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道德经》
道家的天道则更加具体,特指自然界的规律。「无」的概念是从天道推广出来的,如果人达到了「无」的境界,那此人也算是效法天道了。同时对于「无」的理解,也需要参考道家典籍对天道的描述。同时人道也特指人行事的倾向,在道家中作为批判对象出现。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德经》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庄子·逍遥游》
「无」则是本篇需要探讨的主要概念。「无」本身是一个抽象概念(有生于无),但和其他各种名词组合后可以作为人的境界(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无」作为一种境界,很容易被理解为没有任何想法,但人的大脑必须运转才能活下去。这时候运转的过程中产生什么概念符合「无」就很有讲究,本小节暂不赘述。
正文
虽然说「道」本身具有不可言说性,但我们依然可以探讨「道」本身的一些性质。例如,在上一期博客我提到「道」的类型是所有超越意义规则的一个子集。这样定义的局限在于我们没有形式化「规则」的概念,但我认为可以暂时跳过这一问题,以感性方式理解「规则」。如果有机会,我会在下期博客讨论这个问题。下期会一并探讨第一期的标题,即「逍遥」在当今社会的可行性。
需要注意,这并不是使用现代数理逻辑或分析学技巧来审视「道」的概念。上期博客的这一性质是通过总结语言中对「道」的用法得到的(例如可以说某种现象是符合道的,也可以说某种现象是不符合道的,这必然说明道是所有超越意义规则的一个子集),但事实上我在有意回避通过逻辑方式解释「道」的具体概念,而是直觉地说明「道」的具体概念本身无法被语言形式化描述。
上期博客我引入了「信息量」作为衡量标准,但这只是为了方便读者理解这种直觉,而非某种必然结论,换言之我并没有证明「道」不可以被语言形式化描述。上期我的论述逻辑是,「道」作为所有超越意义规则的一个子集,而这种子集有无穷的划分方式,所以从这种角度来看「道」作为一种固定的划分方式则包含了无穷的信息量。但这个论述其实是存在问题的,例如奇数是自然数的一个子集,如果把所有奇数写出来也包含了无穷的信息量,但事实上奇数这个概念的信息量是有穷的,因此可以通过语言准确地传达。我们同样无法证明对于「道」不存在这样一种有穷的语言表述去覆盖那看起来无穷的信息量。
1. 道家是成功学吗?
由于回答这个问题会涉及「道」自我指涉的情况,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清楚!我感觉下面的文本有些超出我的实际理解范畴,因此我推测读者读起来可能会觉得吃力。如果有不通顺或谬误的地方,请通过文末评论区(网络好才能加载出来)或其他联系方式告知我!
道家有部分表述,容易让人误认为「道」是客观规律的一个子集,给人一种成功学的感觉。注意先前我只说了「道」是所有超越意义规则的一个子集,而非客观规律的一个子集。超越意义的规则除了客观规律之外,还至少包含与主观概念相关的规则(例如「人需要追求名利」)和自我指涉的规则(例如「这句话是错的」)。注意到《道德经》第四十三章: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大体上是在讲述「以柔克刚」的道理。难道这是在说,鼓励我们按照「至柔」的标准为人,这样才能战胜「至坚」的敌人或困难?我认为不是。以及《庄子·内篇·养生主》的庖丁解牛故事: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馀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难道这是在鼓励工匠精神,让我们在工作上精益求精,一定要达到游刃有余、完美无缺的状态才能取得大的成功?我认为也不是。
首先可以明确地认为,道家反对追求「至柔」或者「庖丁解牛」这种极端状态而否定任何其他状态的行为。《庄子·内篇·齐物论》整篇在讲述物我为一的观点:
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适得而几矣。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劳神明为一,而不知其同也,谓之朝三。何谓朝三?曰狙公赋芧,曰:“朝三而莫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莫三。”众狙皆悦。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亦因是也。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两行。
齐物论想指出的是,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如果以人为划定的分别为动机,那么就是非自然的。因此,如果刻意追求道家中提到的「至柔」、「庖丁解牛」之类的极致状态,则明显还是落入了捧一踩一的陷阱,执着于人为划定的区别之中。
但是这里存在一个陷阱:是否执着于人为划定的区别,本身也是一种人为划定的区别。如果道家不支持执着于人为划定的区别,又何尝不是先人为划定「执着」和「不执着」的区别,然后进行捧一踩一?这是否意味着道家构成对自身的否定?我认为否。
把握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认识到:「道」不构成对任何客观规则的否定。一部分概念,例如名、利,是仅存在于人思维中的主观概念,「道」只对一部分涉及此类主观概念的规则构成否定。换言之,「道」是一种心法,而非难以穷尽的客观规律。
回到「道」的类型:「道」是所有超越意义规则的一个子集。如果说「道」不是难以穷尽的客观规律,那么可以说「道」这个子集中不包含任何客观规律吗?我认为否。恰恰是因为「道」包含了全部的客观规律,所以导致「道」在客观世界中没有信息量,「道」也因此不构成成功学的指导。
相反地,「道」是对所有和主观概念相关的规则的全盘否定吗?我认为否。恰恰相反,「道」的复杂性正体现在这里。考虑《庄子·外篇·马蹄》的例子:
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齕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烧之剔之,刻之雒之,连之以羁馽,编之以皂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厕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陶者曰:“我善治埴,圆者中规,方者中矩。”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钩,直者应绳。”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然且世世称之曰:“伯乐善治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
应当能体会到,道家认为马如果保持真性情是符合「道」的,而马遇到善于治马的伯乐之后,反而进入到悲惨而不符合「道」的状态。马作为动物要在自然界生存,必然需要维持一些主观的规则,例如「草是可以吃的」、「水是可以喝的」……「道」不构成对这些主观规则的否定,换言之「道」包含这些自然的主观规则,只是不包含一些不自然的规则,例如「让马一天能跑更远是好的」、「遵循道家思想才是好的」……因此「道」在客观世界没有信息量,而在主观世界有无穷的信息量,这也正是为什么说「道」是一种心法。
补充一点,「道」作为超越意义规则的一个子集,其不包含自身使得其不受自指问题困扰,对于一个哲学概念而言这是相当好的素质。任何基于形式逻辑的哲学,都需要谨慎地处理自指问题,而我认为自指问题通常是相当难处理的!换言之,如果道家认为必须要遵循「道」,反而会因为自指问题而带来大量困难。
2. 道家既要求平等对待生死,又推崇圆滑处世以求苟活?
道家部分文本看起来平等对待人的生死,例如《庄子·内篇·大宗师》: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颡頯,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故圣人之用兵也,亡国而不失人心;利泽施于万物,不为爱人。故乐通物,非圣人也;有亲,非仁也;天时,非贤也;利害不通,非君子也;行名失己,非士也;亡身不真,非役人也。若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馀、纪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
这个「古之真人」显然是道家推崇的对象。文本提到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就是没有对生的推崇和对死的厌恶。而部分文本看起来又推崇养生,例如《庄子·内篇·养生主》: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乍一看这两种思想很矛盾,但一旦理解了「道」是一种心法,就能解释这种矛盾了。刻意追求生、厌恶死是不自然的主观规则,而顺着自己原有的本能去保全身体是自然的主观规则。因此前者不符合「道」,后者符合「道」。道家从未要求人一定要平等地看待生死,也没有要求人一定要尽力苟活。
道家不要求人做符合「道」的事情,这很容易理解。例如《庄子·外篇·刻意》反对刻意追求高尚行为的人:
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渊者之所好也。语仁义忠信,恭俭推让,为修而已矣,此平世之士,教诲之人,游居学者之所好也。语大功,立大名,礼君臣,正上下,为治而已矣,此朝廷之士,尊主强国之人,致功并兼者之所好也。就薮泽,处闲旷,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闲暇者之所好也。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已矣,此道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
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
前面举了五种刻意追求高尚行为的人,虽然没有明确说这样不好,但马上指出不刻意而高尚之人的境界。哪种符合道,哪种不符合道,不辩自明。
3. 道家是在提倡摆烂吗?
道家有些论述看起来很像提倡摆烂,例如《道德经》第四十八章: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但谜底藏在谜面中:「无为而无不为」。「无为」指的是没有刻意追求任何东西,当然也没有刻意不追求任何东西。「无不为」指的是完成了此人在其位置上自然而然会完成的事情,并不单指获得了成效。《道德经》更多是给君主的建议,但道理对任何人都是适用的。例如前面提到的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齕草饮水,翘足而陆」,就是典型的无为(没有刻意追求人类的训练和超额奖励)而无不为(做了作为一个动物自然而然会做的所有事情)。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例子,例如《庄子·外篇·达生》:
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痀偻者承蜩,犹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坠,则失者锱铢;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犹掇之也。吾处身也若厥株拘,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痀偻丈人之谓乎!”
这讲了驼背老人通过专注和练习也能轻松捉蝉的故事。这看起来和庖丁解牛一样是个成功学小故事,但其实和马的例子很像。这里看似有一个区别,马吃草喝水是本能,但捉蝉和解牛都是需要高强度学习的技术活,怎么能说这两个很像呢?我认为可以。首先马吃草喝水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马也需要挑选草没有毒的地方吃草,喝水要找没有寄生虫的活水,同时时刻要注意躲避其他动物的攻击,这些基本上就是马的大脑的功能上限。捉蝉和庖丁解牛同样也是人类大脑的功能上限,并非不可企及的高度,而且这两个故事的主人公都是从新手期发展过来的。他们不是舞萌一天彩框的天赋比,也没有在新手期的时候急于求成。
道家文本中没有举「聪明程度介于马和常人之间」的动物的例子,这方面我有一个例子:乌鸦。乌鸦对人类社会的适应能力非常强,甚至会利用机动车来开核桃(视频)。我认为这应当是符合乌鸦之「道」的一个正例,因为乌鸦没有刻意追求一些抽象概念,也没有出现像千里马那样被人类刻意培养的情况,而是完全遵循自身的天性。这不论和自由的马还是老人捉蝉、庖丁解牛都是同理的。
可以看出,对于不同时代的不同个体,都会有独属于这个个体的「道」。因此即使把「摆烂」理解成现代社会的摆烂,道家思想依然能够在这种和当时时代背景截然不同的条件下有所作用,只是难以获得具体的结论,这是因为人难以准确地把握「道」的内涵。以我目前的观点来看,道家会鼓励年轻人进行有明确原因、自驱性强的工作,而非随波逐流或追求过于庞大的幻想。
A. 道家是让人面对失败自我麻痹吗?
《庄子·内篇·人间世》有安然接受命运的观点:
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庄子·内篇·德充符》中说鲁国有个人被砍去了一只脚,名叫王骀,但孔子认为自身的学识和品行都落后于他。被问到王骀先生运用心智如何与众不同时,孔子说不同之处在于死和生不能使他的心态随之变化:
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
这看起来是人面对失败自我麻痹的效果,就像阿 Q 精神一样。我认为道家这套思路起到的效果确实和理想的自我麻痹差不多,但如果真的去实践自我麻痹,则会变成为了起到自我麻痹的效果而自我麻痹的局面,出现自我指涉的问题。一旦人希望自己强行忽视所有的局限性,此人也必然需要忽视「自己无法忽视所有局限性」的局限性,这是很成问题的!在这种自我指涉的状态下,无法达成理想的自我麻痹效果。
相比之下,道家从未要求显式地追求任何高尚品质,包括对挫折的接受能力,因此显然不能说道家包含面对失败自我麻痹的成分,只是恰好起到了类似的效果。道家这种处理方式和自我麻痹的「窝囊」、「委屈」等负面意象没有任何联系,而更接近于「断尾求生」、「壮士断腕」的意象,后两者是自然状态下的正常选择。
B. 道家主张优胜劣汰吗?
「优胜劣汰」有两种表现形式,一种是在自然界,一种是其他情况。自然界的优胜劣汰应当是符合道家思想的,因为自然界的动物不会为了追求优胜劣汰本身而去消费比自己更弱的动物,通常只是单纯为了自身的自然生存去进行捕食行为。其他情况难以一概而论,请读者务必根据具体情况分析。
C. 道家等于老子想干啥就干啥吗?
很明显否,你需要只遵循符合道的规则,在此基础上想干啥干啥才符合道。比如你想追名逐利,那显然是不符合道的。
D. 道家思想无法应用于现代社会?
否,前面解释过:对于不同时代的不同个体,都会有独属于这个个体的「道」。这里有个细节是即使是在道家思想提出的时代,道家对社会的态度已经是相对悲观的,换言之道家认为多数人的状态不等于正确的状态。例如《庄子·内篇·人间世》中提到:
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庄子》所说的「当下」,已经比天下无道的情况还烂!天下无道时,圣人可以勉强生存,但当下圣人只能不受刑罚,在动荡的社会环境中能否生存尚未可知。这也是为什么前面说王骀先生心态不受生死影响是与众不同的,就当时而言遵循道家思想的人应当是极少数。从这种角度看,现代社会与当时社会中「道」的生态位没有本质区别,现代社会甚至可能有更多「道」的追随者。